虽然也是化石能源,但相比石油、煤炭,尤其是煤炭,无论行业还是大众的意识中,天然气无疑是清洁的化石能源。但是,2024年1月26日美国拜登政府宣布暂停批准新的液化天然气出口项目前后,美国国内和国际上兴起了一轮关于天然气问题的争论,主要集中在天然气是否是清洁能源、液化天然气的供应是否已经过剩和天然气的需求峰值是否正在到来三个方面。依据“石油价格”网站等刊登的材料和数据,本文将介绍有关这场争论的具体情况,让我们看一看繁荣之下的国际天然气行业非常有意思的暗流涌动的另一面。
天然气比煤更污染且不再是脱碳的“桥梁燃料”?
很长时间以来,气候问题是国际社会的热点,化石能源,尤其是煤炭人人喊打。不过,虽然也是化石能源,但因为排放的污染少,天然气被视为清洁的化石能源,很多国家的能源政策中,天然气被视为能源转型过程中的“桥梁燃料”,起着从化石能源向清洁能源过渡的作用。但是,这一观念正在被颠覆,并已产生了政策后果,可能将对全球能源行业、尤其是天然气行业产生重大的影响。
2024年2月10日,“石油价格”网站刊登了海莉·扎伦巴的“新的研究质疑液化天然气作为脱碳‘桥梁燃料’的作用”,这篇文章指出,拜登总统宣布,暂停发放新的液化天然气出口许可证,以评估其对国内能源安全、消费者成本和环境的影响;最近的研究和科学论文认为,考虑到其整个生命周期和甲烷的排放,液化天然气可能没有以前想象的那么清洁,对气候的影响可能比煤炭更糟;暂停液化天然气出口是有争议的,一些人认为这将阻碍全球能源需求和环境进步,而另一些人则认为这是迈向更清洁能源替代的必要一步。
多年来,石油行业一直在努力游说,液化天然气是一种清洁能源,或者至少是一种比其他化石燃料更清洁的能源,标榜在脱碳转型中,是高排放燃料和清洁能源之间的过渡燃料或“桥梁燃料”。但是,最近的研究表明,液化天然气可能并不总是比最脏的化石燃料,即煤炭更清洁。
近来,随着拜登政府宣布暂停批准新的液化天然气出口许可证,关于液化天然气是否真的是其他化石燃料的清洁替代品的争论,重新上演。2024年1月26日,美国总统拜登宣布,在冻结期间,美国能源部将审查和评估美国大量的液化天然气出口项目,是否“破坏了国内能源安全,提高了消费者的成本,破坏了环境”。
审批暂停,将对全球能源市场产生广泛的影响,因为2023年,美国是世界上最大的液化天然气出口国,当年美国液化天然气出口增长了14.7%,达到8890万吨,而2022年为7750万吨。
拜登政府暂停审批新项目的决定,在全球能源市场掀起了波澜,同时也引起了科学界对天然气的争论再次抬头。我们现在知道,天然气对环境的危害比最初想象的要大得多,但人们对其危害程度以及暂停出口是否真的是保护环境的正确举措,存在着广泛的分歧。
2023年12月,170名气候科学家签署了一封信,敦促拜登总统拒绝所有未来建造液化天然气出口设施的计划,尤其是在墨西哥湾沿岸。这些科学家的论点,是基于这样的一个发现,即与主流的能源转型叙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液化天然气实际上“对气候的影响至少比煤炭还差24%”。这一数字,来自康奈尔大学即将公布的一项研究(尚未经过同行评审)。
问题不在于天然气本身的消耗,而在于液化天然气生产整个生命周期的排放。康奈尔大学的数据,是根据液化过程产生的二氧化碳排放量得出的,液化过程需要将天然气冷却到极低的温度,这是一项能源密集型的生产过程。
另一个主要问题,是天然气开采过程中释放的甲烷。甲烷是一种极强的温室气体,虽然它在大气中的分解速度比二氧化碳快得多,但在20年的时间里,它的变暖能力是二氧化碳的80倍。同行评议的研究越来越多地说明,天然气在其生命周期中产生的甲烷,比之前认为的要多得多。
但是,其他专家认为,这些数字虽然经过同行的评审,但是是出于政治的动机,而且这些数字被夸大或扭曲了,以讲述某种不一定与现实相符的叙事。“如何面对这些说辞,非常令人沮丧,因为我们讨论的是公认的科学。”美国商会负责政策的副总裁丹·拜尔斯,在最近给《科学美国人》一份关于环境问题的报告中表示:“你知道,液化天然气和天然气通过取代煤炭,来减少排放的概念是完全确立的。感觉那些说辞,就像过去认为地球是平的一样。”
《华尔街日报》最近的一篇专栏文章认为,拜登政府暂停新的液化天然气出口设施,实际上对环境弊大于利。美国保护联盟主席克里斯·巴纳德在专栏文章中指出,如果美国在满足全球能源需求方面后退一步,包括俄罗斯和中国在内的其他能源大国,将非常乐意填补这一空缺。他认为,除市场上碳密集型能源的增加之外,其结果将带来地缘政治格局更加动荡。
扎伦巴这篇文章的结论是,与往常一样,真相可能介于两者之间。但有一件事是肯定的,无论煤炭还是液化天然气更清洁,清洁能源肯定永远是最清洁的。当然,液化天然气将继续在稳定和实现平稳的能源转型方面发挥作用,不过,我们越快摆脱它越好。
全球液化天然气供应是否过剩?
当今国际天然气市场中的液化天然气产能建设,正在大跃进,其中美国占了最大的份额。根据已获得美国能源部批准、正在建设的项目,预计2027年美国液化天然气的产能就将高达约2亿吨/年。此外,卡塔尔正在将自己的液化天然气产能,从目前的7700万吨/年增加到2030年的1.42亿吨/年;俄罗斯也计划,将液化天然气的出口量从2023年的3300万吨,提升到2030年的1.1亿吨。因此,国际市场液化天然气的供应是否会出现过剩,确实是行业高度关注的话题。
2024年1月17日,“石油价格”网站刊登伊琳娜·斯拉夫的“全球液化天然气产能是否过剩?”,文章指出,“能源监测”报告称,液化天然气的需求将很快趋于平稳,并开始下降;这家新闻媒体,是第一家暗示液化天然气供应过剩的媒体,其报告还引用了国际能源署的预测,即天然气需求峰值,就像石油和煤炭需求峰值一样,将在短短几年内出现。
2023年,美国成为世界上最大的液化天然气出口国。2024年,美国联邦政府根据气候活动家的敦促,开始对新液化天然气设施的审批过程进行审查。大约在同一时间,有报道称,中国复苏的液化天然气进口正在威胁欧洲的能源安全。
就在十年前,在现代世界中,所有形式的天然气都是没有争议的碳氢化合物。现在,它被称为“比煤炭糟糕得多”,欧洲和北美的政府正瞄准它的甲烷排放,即新的二氧化碳。“能源监测”的报告称,液化天然气的需求将很快趋于平缓并开始下降,这就是为什么目前正在建设的许多液化天然气产能,最终将成为搁浅资产的原因。
这家新闻媒体,是第一家提出液化天然气供应过剩的媒体。支持转型的智库,能源经济与金融分析研究所在其几份报告中指出,液化天然气的全球产能将超过对这一燃料的需求。
然而,需求似乎仍然相当强劲,至少目前如此。尽管保证切断与过去主要天然气供应商的所有天然气交易,但事实上,欧盟的需求是如此的强劲,以至于2023年进口了创纪录的俄罗斯液化天然气,而且显然它还在继续购买创纪录数量的俄罗斯液化天然气。
认为液化天然气产能过剩的观点,是基于所有天然气需求都将很快下降的预期。气价下跌的原因是消费下降,至少在欧洲是这样的。“能源监测”的报告称,2022年天然气需求下降了20%,这超过了在价格飙升的情况下,天然气消费量减少15%的目标。
毫不奇怪,持续高涨的价格比任何政府强制的降价,都更能影响到天然气的消费。此外,2022-2023年的暖冬,也起了很大作用。不过,即使在2022-2023年冬天,11月份的寒流也让德国人打开了取暖器,从而引发了天然气储气库观察人士的担忧,因为寒流导致了大量提取储存的天然气。
该报告还引用了国际能源署的预测,即天然气的需求峰值,就像石油和煤炭需求峰值一样,将在短短几年内出现。鉴于国际能源署在此类预测方面的过往记录,或许最好对这一预测持保留的态度。毕竟,两年前,国际能源署表示,世界不需要在新的油气生产方面进行更多投资,但几个月后,该机构又呼吁增加对新的油气生产的投资。
在美国,由于存在对液化天然气的需求,各公司正在建设新的液化天然气供应能力。很难想出一个更简单、更恰当的例子,来说明自由市场是如何运作的。一种能源商品,有需求!如果有需求,套用壳牌前首席执行官本·范·贝登的话,就会有供应。
尽管从俄罗斯进口的管道天然气激增至创纪录的水平,国内产量也有所增长,但2023年,中国成为世界上最大的液化天然气进口国。虽然有报道称天然气需求下降,但由于中国进口了如此多的液化天然气,以至于一些人开始担心,这会提升欧洲现货市场的价格。
天然气需求的现实是,当你不需要的时候,很容易减少消费量,2022年冬天的德国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德国人被告知要节约能源,要缩短淋浴时间,要调低室温。德国人按指示行事,首先,因为他们的煤气费变得高昂;其次,因为天气并不太冷。不过,当天气变冷时,同样是这些人,就提高了室温,因为冬天取暖不是一件奢侈品,而是必需品!
正是这一简单的生活事实,就说明天然气需求峰值很可能遥遥无期,除非政府通过强制降低消费的措施来进行干预,迫使减少天然气消费。但是,这一行动方案的棘手部分是,找到一种类似天然气的替代品,以避免公众的大规模不满。面对大规模的风能和太阳能建设,持续增长的天然气需求,足以证明这种替代方案尚未发明或发现。
斯拉夫这篇文章的结论是,如果放任自由市场,未来十年将有更多的液化天然气产能投入运营,其中大部分在美国,但也有卡塔尔和俄罗斯,卡塔尔正努力在2027年将其出口能力翻一番。这些新的液化天然气产能的开发成本,高达数百亿美元。当然,包括世界上最大的大宗商品交易商在内的许多公司,对天然气需求长期前景的预测,不可能都是错误的。
赚了大钱的壳牌更看好液化天然气的未来
不同于大学等研究机构和新闻媒体,行业对于当前和未来的国际天然气市场,却有着完全不同的看法和预测,更重要的,是它们正在采取的具体市场经营行为。
作为国际知名的大能源公司,壳牌被认为是全球最大的液化天然气贸易商。在其官网中,壳牌宣称,壳牌液化天然气营销和贸易,是全球领先的液化天然气业务组合之一。自50多年前该业务出现以来,通过管理自身及其合作伙伴和第三方的货物买卖,壳牌已成为交付液化天然气方面全球最有经验的公司之一。
2022年,通过12家工厂和第三方液化天然气供应,壳牌的全球液化天然气贸易量达到3000万吨,向超过25个国家交付了数百批液化天然气货物。壳牌是世界上最大的液化天然气运输运营商之一,管理和经营的液化天然气船超过18艘船,并期租65艘液化天然气船,这些液化天然气运输船加起来约占全球液化天然气运输船队的11%。
正是得益于介入液化天然气业务早、规模大,通过国际市场的液化天然气贸易,壳牌公司赚了大钱。2024年2月23日,路透社援引接近这家英国超级巨头的消息人士的话报道称,由于冬季对燃料的强劲需求,2023年第四季度壳牌从液化天然气交易中获利24亿美元,液化天然气交易贡献了其第四季度调整后收益的近三分之一。
路透社的两位消息人士称,2023年最后一个季度的液化天然气交易利润,是该公司历史上液化天然气交易利润最高的季度之一。
2024年2月初,由于强劲的液化天然气交易和业务优化的结果,壳牌公布2023年第四季度调整后的收益为73亿美元,远高于市场预期的64亿美元。
不过,这家超级巨头没有透露液化天然气交易对其盈利的确切贡献,公司发言人拒绝就路透社关于液化天然气交易利润发表评论。
在2024年2月初的财报电话会议上,壳牌首席执行官魏斯旺(Wael Sawan)表示,2023年第四季度,在北半球冬季需求高峰期到来之前,大西洋盆地和亚洲之间存在着大量的套利机会,这有利于壳牌在液化天然气交易方面的表现。
更为重要的是,壳牌相信液化天然气的长期需求增长,并继续将液化天然气和液化天然气贸易视为其业务的支柱之一。
2024年2月14日,壳牌发布了2024年度的《液化天然气展望》报告,预计2040年,全球液化天然气需求预计将激增50%,主要受亚洲需求增长的推动,其中中国由煤炭转变到天然气,以及南亚和东南亚的经济增长都将推动液化天然气消费的增加。
在其2024年《液化天然气展望》报告中,壳牌认为,2023年,全球液化天然气贸易量达到4.04亿吨,略高于2022年的3.97亿吨,液化天然气供应的紧张制约了消费的增长。随着价格的企稳,由于2022-2023年冬季较为温暖,天然气库存水平高,中国经济复苏温和,欧洲的需求下降,这些都有助于稳定2023年的全球天然气市场。不过,市场的波动依然存在,对供应安全的担忧引发了一段时间的更高波动性。壳牌指出,2023年供应紧张,限制了液化天然气贸易量的增长,而价格仍高于历史平均水平。
壳牌表示,由于需求破坏和价格上涨,2023年欧洲的天然气需求下降,而中国的天然气需求超过了温和的经济增长。随着更多的核电站重启运营,日本的天然气需求持续下降,日本此前曾是世界上最大的液化天然气进口国。
从长远来看,壳牌预计,全球液化天然气市场将持续增长到2040年代,主要是受中国工业脱碳和其他亚洲国家需求增长的推动。
壳牌表示,尽管一些地区的天然气需求已经见顶,但全球天然气需求预计将在2040年之后见顶。与国际能源署的最新估计相比,壳牌对需求见顶的预测要晚10年以上。在2023年10月发布的《2023年世界能源展望》中,国际能源署表示,与截至2021年的十年相比,未来十年全球天然气需求的增长将放缓,并在2030年达到峰值。
对于未来全球天然气需求的预测,美国能源信息署也持与壳牌公司相似的观点。例如,在2023年版的《国际能源展望》报告中,美国能源信息署就预计,从目前到2050年,印度的天然气消费量将增加两倍以上,年均增长率为4.4%,是中国天然气消费年增长率的两倍多,印度将成为世界上天然气消费增长速度最快的国家,并且主要依靠进口的液化天然气满足其迅速增长的天然气需求。
事实上,持相同观点并正开展相似市场经营投资活动的企业,远不止壳牌公司一家,除大干快上的美国液化天然气开发商之外,前述的卡塔尔和俄罗斯最有代表性。2024年2月25日,卡塔尔能源公司首席执行官萨阿德·卡比就指出,卡塔尔能源公司认为,至少在未来50年内,天然气的前景广阔,亚洲天然气市场将继续增长,在可预见的未来,欧洲仍将需要更多天然气。正是基于这一认识,卡塔尔正在开展大规模的液化天然气产能扩张建设。阿德·卡比还表示,对卡塔尔北方气田的天然气储层的评估将继续进行,如果有市场需求,产量将进一步扩大。
能源转型热潮之下,天然气被寄予厚望,正因为如此,当下的国际天然气市场十分的火热,市场上存在着大量各种各样的机会。2011年,国际能源署曾表示,天然气正迎来黄金的时代,但在2023年10月24日发布的2023年版《世界能源展望》报告中,国际能源署改口称,能源危机标志着天然气“黄金时代”的终结,2030年前天然气的需求将达峰。对于全球能源行业许多非常有意思的争论,包括对目前正在开始的有关天然气的争论,正如我们多次表明的那样,我们不持态度,但作为行业人士并在企业工作多年,我们的看法是,在以美国为首的液化天然气产能大规模建设推动下的国际天然气市场,正在日益全球化,天然气正在成为如同石油那样的全球化商品,国际天然气市场至少还有10年以上或更长的机会,因此,充分利用好目前繁荣的天然气市场,多赚钱才是第一要务,才是一切工作中的王道!天然气到底是不是清洁能源,市场肯定会给出答案!
文章来源:“全说能源”微信公众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