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10月13日)公佈的9月CPI再度表明了通脹的高粘性,也證實了抗擊通脹不是一個簡單的任務,現在只是處於抗擊通脹的早期階段,離戰勝通脹還有很長的路要走。本次CPI報告幾乎沒有讓人樂觀的理由。特別是核心CPI,一直存在諸多問題,這次算是徹底暴露出來,也令其創下了1982年8月以來最高記錄。
9月CPI同比上漲8.2%(預期8.10%,前值8.3%),環比增速0.4%(預期0.2%,前值0.1%)。
核心CPI同比上漲6.6%(預期6.5%,前值6.3%),環比增速0.6%(預期0.5%,前值0.6%)。
總體通脹方面,能源和食品基本符合預期,而環比之所以超預期,主要還是受到核心通脹的拖累。
而核心通脹,去年因疫情限制措施,主要驅動力是核心商品,但今年以來,已經轉向以核心服務為主要驅動力。又由於核心服務通脹與勞動力市場密切相關,並且具有很強的粘性,其回落可能非常緩慢。這也是為什麼美聯儲官員在談及核心通脹時,不樂觀的原因。因為美國當前勞動力市場依舊強勁。
9月核心商品環比增速0(前值0.5%),而核心服務環比增速升至0.8%,達到疫情以來的最高水平。
核心商品中,二手車價格環比下降1.1%(前值-0.1%),連續第三個月下降。二手車價格近期都出現了較大幅度的下降,且降幅大於疫情前平均水平,一方面是二手車的供應正在反彈,經銷商為庫存支付的價格一直在大幅下降。另一方面,全美最大二手車交易平台的曼海姆指數近期出現比較大幅度下降,高頻指標顯示,零售價格近期也已經開始下降,再疊加加價格水平比疫情前仍高出50%以上,因此二手車價格未來三個月內可能將出現比較明顯的降幅。
至於新車,環比增長0.7%。較上個月略有回落,但供應仍然嚴重緊張,這限制了價格的下跌幅度。新車價格,更多的是供應鏈問題,不是短時間內能夠解決的,能夠暫時穩住價格已算難能可貴。
汽車可能是受疫情衝擊的產品中最極端的例子,在核心商品中權重佔比達到了40%,無疑對其影響最大,也是商品通脹的主要因素。生產放緩、海外工廠停產、零部件短缺和運輸問題綜合在一起,導致汽車供應短缺,而消費者對汽車的需求激增。這一沖突將價格大幅推高,以至於二手車和新車成為整體通脹的主要推手。
如果將所有大項放在一起看,9月核心商品對總體通脹的環比增速毫無貢獻,而食品和能源正負相抵,因此總體CPI環比增速0.4%完全是由核心服務所推動。換句話說,目前單靠服務業本身就已經可以支撐起十分強勁的通脹增速了(0.4%的環比年化後高達5%)。
至於核心服務,作為佔CPI三分之一權重,佔核心CPI一半權重的住房通脹,租戶租金(tenant's rent)和業主等價租金(owners'equivalent rent, OER)環比增長分別為0.8%(前值0.7%)和0.8%(前值0.7%)。同比方面,兩者分別攀升至7.2%和6.7%,繼續刷新數十年以來的最高水平。
美聯儲不斷加息導致貸款利率也不斷攀升,會使一批潛在購房者轉向租房,從而維持房租市場的價格。目前住房需求明顯減弱,因為對負擔能力的擔憂加劇導致非季節性銷售下降,庫存略有增加,這毫無疑問為房租提供了支撐。在加之勞動力需求依然強勁,這種供需失衡主要體現在強勁的工資增長。疊加高昂的租金和住房成本,這意味著住房通脹在未來一段時間可能仍將保持堅挺。
前瞻指標顯示,市場化租金的同比增速已在今年年初見頂,且環比增幅也低於2021年的高水平,但仍高於疫情前水平。坦白而言,CPI中的租金分項確實是一個滯後指標,由於市場化租金向CPI指標的滲透具有很長的遲滯,這些新變化目前都沒有體現在數據中。因此,儘管當前火熱的住房通脹難以令人樂觀,但還是可以期待未來出現放緩企穩的跡象。
儘管如此,有兩點需要謹記。第一,我們只知道市場化租金領先於CPI租金至少6個月,因此CPI租金同比增速也許在今年秋季見頂,也許在年底,無法精確預知見頂的具體時機。第二,即使同比見頂,但環比仍可能保持堅挺,因此,即使CPI租金從環比0.6-0.7%的水平回落至0.4-0.5%,仍然還是太高,與2%通脹目標所對應的水平相差較大。
整體而言,住房通脹短時間有所改善的希望不大,但未來可以期待一下,只是這個時間不太好確定。
除了房租和波動巨大的經濟重開類服務外,其他各類服務通脹在9月進一步走強,反映了過熱的勞動力市場和強勁的工資通脹。
此外還有醫療服務價格,過去12個月醫療保險每個月都以2%左右的速度增長,9月時同比已經高達28.2%。在該分項的助推下,醫療服務大項過去12月的平均環比增速高達0.5%。值得慶幸的是,從10月開始,醫療保險將出現持續的大幅回落,從而極大緩解醫療服務價格(核心服務中權重第二大項目)。
這與醫療保險編制方法有關。從18年開始,統計局就採用間接法衡量醫療保險成本,即用健康保險公司的留存收益(保費收入-報銷的支出)來間接衡量成本。換句話說,當健康保險公司的留存收益(或利潤率)上升時,CPI中的醫保分項就上升,反之則下降。
但這些數據統計局無法每月獲取,只能等財年結束後,國家保險監督協會發布年報(9月或10月)時獲得。因此,數據出現了遲滯,2020年的留存收益將被用於計算2021年10月-2022年9月的數據,而2021年的留存收益將被用於計算2022年10月-2023年9月的數據。
2020年,在保費沒有大幅變化的情況下,非急需就醫減少,留存收益大幅提高;而隨著重新開放,就醫增多報銷上升,留存收益大幅減少。因此,2021年留存收益的大幅減少,將會被平均到醫療保險未來12個月的統計中。
這可能將略微放緩核心通脹的漲勢。但依舊改變不了嚴峻的通脹形式。
隨著第四季度拉開帷幕,萬聖節、感恩節、平安夜等美國重大節假日接踵而至。尤其是以黑色星期五為開端、一直持續到來年元旦的聖誕休旅季,將是商品及服務消費需求的高峰期,若是下個月通脹再度攀升,不會感到絲毫奇怪。
此外,奧密克戎新變體及新冠長期症狀的隱含經濟與社會成本,用工短缺問題很可能再度加劇,對於緊張的勞動力市場無異於火上澆油,而這可能將令諸如零售行業的門店、公司增加薪酬,以吸引或者挽留員工,而薪資上漲也將對通脹產生影響。
本次通脹報告為美聯儲維持其歷史性的加息步伐提供了理由。這一數據令投資者感到意外,並引發市場暴跌,因為人們越來越擔心持續的通脹將促使美聯儲采取更激進的行動。
同時,也令此前由會議紀要所產生的一絲加息放緩的預期再度湮滅,CME的FedWatch Tool工具顯示,美聯儲11月加息50個基點的概率為3.7%,加息75個基點的概率為96.3%,加息100個基點的概率為0%;12月加息25基點的概率為1.0%,加息50基點的概率為27.6%,加息75基點的概率為71.5%。
可以非常明顯的看到,本次通脹報告不僅僅讓11月加息75基點板上釘釘,同時也令12月加息75基點的預期直線飆升。而一個月之前,市場對12月加息的預期僅僅為25個基點。
但市場對12月的加息預期可能存在“搶跑”,對於美聯儲而言,今年的加息路徑已經基本鎖定,並不會因為9月的通脹數據而產生根本性的改變。美聯儲在9月FOMC會議上給出的基線預計是11月和12月分別加息75和50個基點。
這一點在理事沃勒10月6日的講話中也得到了體現,沃勒表示,在下次會議之前,不會有太多的新數據讓我對通脹、就業和其他經濟領域的看法發生重大調整。預計大多數政策制定者也會有同樣的感覺。
11月加息75個基點本就無太大懸念,美聯儲的任務是徹底殺死通脹,當前的通脹動態表明,勞動力市場不降溫這個問題就得不到根本性解決。月初發布的非農數據已經判定了結果,即便CPI符合預期,依然是加息75個基點。
而美聯儲點陣圖預計12月加息幅度降至50個基點,以及明年進一步降至25個基點都表明,隨著政策利率進入更加限制性的區間,政策調整的難度加大,美聯儲也希望更加謹慎。這點從這週會議紀要中也得到了體現,紀要顯示官員們認為“校準升息步伐,避免對經濟前景產生重大不利影響很重要”。
鑑於9月CPI的火熱,目前市場對於12月繼續加息75個基點的預期升溫。不過,現在下結論還為時過早,離12月會議之間還有2份非農和CPI報告。如果非農數據能繼續緩慢降溫,上述可能存在的放緩因素也應驗,那麼美聯儲大概率將選擇加息50基點。反之,非農依然過於強勁,核心通脹不減反增,那麼美聯儲可能將改變原本的計劃。同時,本該出現的減速也要推遲到明年,原先的25個基點可能變成50個基點,終端利率存在超過5%的風險。